原标题:是谁在让我们疏远烟花爆竹
1994年,长春市颁布《长春市关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》,1998年又修改该法规。今起,这项规定被废止,新的“管理条例”出炉,相比以往,这个条例可谓史上最严!新版禁令———《长春市燃放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》,已由省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,自8月6日起施行。这意味着,今日起,长春市四环路以内的区域,禁止燃放、经营、储存、运输烟花爆竹(见本报今日A05版报道)。
燃放烟花爆竹的坏处太多了,空气污染、制造噪音、资源浪费、引发火灾、被炸伤……和这么多坏处对抗的只有一样,文化传统。记得我小的时候,放鞭炮是何等快乐的事,它和春晚一起构成了我的春节记忆。那时候没有钱,买来的鞭炮拆开来一粒一粒地放,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和春节画上了等号。闻不到这股味道,感觉这年就过得不地道。20年前的时候,政府就曾经出台禁令,但没坚持几年就败给了传统。文化传统观念的生命力,往往是一刀切的行政命令难以对抗的。就比如在美国,禁酒令对抗不了人们饮酒的习惯,反倒促进了黑社会的发展。而《平权法案》也无法一次性根除人们心中的种族歧视。那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移风易俗呢?答案是在新的观念形成的时候。当美国人把奥巴马选为总统的时候,我们开始相信,种族歧视真的没落了。
长春市出台新的“管理条例”,我觉得要比20年前的更合时宜。因为人们的观念在发生转变,这一次,对抗燃放爆竹这个传统文化的力量,不仅来自政府,还来自民间。用刘远举的话来说,顺应社会人心迅速变化的改良却远比人们想象中来得容易。虽然每年的春节,我们周遭仍旧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,让我们感受到传统的力量,但可能更客观的数据来自于烟花销量,你在百度上打上这几个字,搜索结果都是锐减、腰斩、萧条、大不如前这样的新闻标题。人们在自发地疏远这项习俗。我觉得这大概有三个原因吧。其中一个是人们的心态在发生变化。
回忆我童年的时候,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,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种上升趋势,人的心态也积极向上。随着收入的增长,消费也在扩大,家电在变化、房屋面积在扩大,生活水平在提高,人们需要把这种喜悦表现出来,春节是个节点,丰盛的年夜饭,疯狂的爆竹燃放成了表达的最好方式,那是烟花生意最好的时光,经常有人一车一车地往家里买烟花爆竹。然而国民经济的规律告诉我们,腾飞很容易,更进一步就艰难了,生活终将趋于平和、波澜不惊。生活中没有更多的惊喜引发我们的快乐,而曾经的表达方式也变得习以为常,年夜饭也就那么回事,放鞭炮也提不起兴致了,年味没了,这是每年春节我都能听到的话。
鞭炮传统式微的另一个原因是,年轻的一代90后、00后们,对鞭炮烟花没有太多的感情。他们获取快乐的方式太多了,粗糙的鞭炮并不能吸引他们,像我小时候那样重视和全情投入已不大可能了。很多时候,某种文化属于一个时代,时代过去了,文化也就式微了。就好像大妈的广场舞,把大妈和广场舞这两个名词连在一起,就说明了文化的时代性。大妈们的青少年时代,正是提倡集体主义,大跳团体操和忠字舞的时代,这样的文化根植于她们的内心。这才形成了如今的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。健身倒在其次,抱团取暖,过集体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诉求。也会有年轻人加入其中,但她们恐怕真的是去健身的。等到这一代大妈们跳不动了,广场舞恐怕也就不会这么热闹了。这种代际间的文化隔阂,是传统文化消逝的重要原因。就好像传统戏剧,再怎么坚守也阻止不了它们向文化遗产滑落的趋势。
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鞭炮传统针锋相对的文化观念在形成———环保理念。如今人们抨击烟花爆竹最大的理由就是空气污染,让人发疯的PM2.5指数已经不能允许烟花爆竹的存在了。毫无疑问,环保是如今头等正确的大事,烟花爆竹即使打着传统文化的旗号,也已经无法理直气壮了。而客观上,中国的城市化进程留给烟花爆竹的空地也越来越小,这么污染又危险的活动,实在是不适合在城里开展。说来有趣,很多风俗改变的原因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。比如如今婚礼车队变得越来越少,这是因为街道越来越堵。而越来越多的车辆,又让广播电台迎来了第二春。污染的环境和拥挤的城市正在挤出燃放烟花爆竹的传统。
然而我又不敢把话说死,文化的起起落落司空见惯,谁知道哪种文化就会借着哪个契机回潮了呢?不过就现今而言,官方立场和民间意见的合流,让鞭炮文化走向式微已不可避免。也许这会让鞭炮商家断了营生,也许这会让鞭炮爱好者痛心疾首,但我想这就是大势所趋。当然人们还可以享受放鞭炮的乐趣,只不过今后可能就离家远了点。对于我而言,尽管我是禁止燃放的支持者,但春节的空气里少了硝烟的味道,仍不免让人感到惆怅。也许在多年以后,我们只能在冯骥才的小说《炮打双灯》里,领略那份传统年节的风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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